在新闻集团（News Corp.）的这场闹剧中，有两个重大主题已经明白无误，尽管这出戏还要演很长时间。无论往下还会发生什么——其情节发展之快，超过了人们还记得的任何丑闻——整个故事目前所昭示的重大启示都会在今后几年里对所有类型的公司产生影响。 一人独揽大权的问题。在过去几年卷入最声名狼藉之丑闻的那些公司——如安然（Enron）、世通（WorldCom）、泰科（Tyco）、阿德菲亚有线（Adelphia）、帕玛拉特（Parmalat）、南方保健（HealthSouth）和眼下的新闻集团——虽然分别属于彼此毫不相关的行业，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无不是从一无所有发展成由一夫专权的规模庞大、成就非凡的上市公司。（显然，一妇专权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但截至目前发生的典型案例全都为男性。）这些公司从未经历过每个成功创业过程必须经历的从个人形象膨胀到自主发展式机构的过渡。它们自始至终是大富豪开糖果店——巨人的身体，婴孩的头脑。它们虽然也有冠冕堂皇的企业宗旨，其内部的实际情况却是：一切都唯说一不二、永远正确的老板马首是瞻，这种环境只会造成麻烦不断。 然而，在最近几十年里，也有许多其他公司从一夫专权开始，成长壮大为没有丑闻和危机缠身、健康发展的公司。诸位不妨想想比尔-盖茨（Bill Gates）麾下的微软（Microsoft）、弗雷德-史密斯（Fred Smith）旗下的联邦快递（FedEx）或者查尔斯-施瓦布治下的嘉信理财（Charles Schwab）。是什么造成了这些不同？有几个明白无误的信号，能切实说明一家公司是否会出现一夫专权的问题，而且这些信号早就在新闻集团里大声地发出过警报。 最重要的因素是治理：那位独夫在公司里的权力是否大得与他的股份不成比例？鲁珀特-默多克就是如此。他在新闻集团的股份仅为12%左右，却借助于一种在许多治理不当的公司里沿用的机制使自己大权在握：两级股份制。新闻集团的大多数股东拥有的是A股，但只有B股才能投票选举董事或做出任何其他决定，而默多克拥有了将近40%的B股；另外7%为沙特首富阿尔瓦立德王子（Alwaleed bin Talal）所持有；他不可能与默多克作对，因为老默也持有阿尔瓦立德王子的罗塔纳媒体公司（Rotana）14%的股份。其余的B股持有人（大约有 1，300人）的投票数从理论上说集中到一起可以超过默多克，但实际上做不到。 结果是：从法律上说，新闻集团的董事们可以解雇默多克，而实际上他却能开除他们，董事们都知道这一点。这就是公司治理评级机构“企业法人资料库”（Corporate Library）在过去6年里给新闻集团的打分都是“F”的原因——“只因为没有再低的分了”，该机构的尼尔-米诺（Nell Minow）说。 相反，得以避免一夫专权问题的公司的治理质量则要高得多。首席执行官的权力大小，反映了他在公司所有权的比例：随着公司不大扩大，其所有权会逐渐减少到50%以下；比如，弗雷德-史密斯就无权解散联邦快递的董事会。董事们一般只服从股东的意愿，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另一个关于一夫专权问题的警示信号就是报酬。创始人的股份即便远远不足一半，一般都能使他富得流油。他也可能不该再拿丰厚的报酬，但在丑闻缠身的公司里，他通常照拿不误。默多克已经是亿万富翁了，但他仍然给自己开810万美元的薪酬。诸位也许认为，他的董事们另外给他400万美元的股息没有道理，因为他已经拥有价值52亿美元的公司股票；诸位也弄不明白干吗还要发给他440万美元“奖金”，因为股价只要涨1美元——这能使他的财富增加3个多亿——其作用似乎就已大大超过给他的奖励。除此之外，再用股东的钱发给他巨额养老金或者汽车补贴，允许他为私事使用公司的飞机，就更没有多少道理可说了。可是，这些钱他在2010年全都拿了。相比之下，看看全食超市（Whole Foods）创始人、首席执行官约翰-麦基（John Mackey），他拥有的公司股份价值8，000万美元，年薪却只有1美元。 一夫专权问题的第三个明白无误的警示是任人唯亲。例如，阿德菲亚有线和南方保健从其创办人的家族企业那里进货。新闻集团则在去年付给默多克的妻子邓文迪9.2万美元的“在华开发聚友网业务战略咨询费”（新闻集团最近以巨额的亏本价卖掉了聚友网）。该公司去年还付给默多克的女婿开的公关公司35万美元，付给由其女儿伊拉莎白控股的电视制作公司1，190万美元，然后又在今年出资6.75亿买下了这家公司。默多克还公开指定自己的儿子——最初是拉克伦，现在是詹姆斯——作为他的当然继承人，安排他们担任的职位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能力。 一夫专权虽然给股东带来了巨大损害，但它可能继续存在下去。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实行二级股份制的脸谱网和马克-平卡斯（Mark Pincus）实行三级股份制的Zynga网，虽说还远远不够这方面的典型，但早期的迹象并不令人振奋。想买其股票的人至少应该留神才是。 声誉为重的时代。我们早就听说过声誉是企业成功的新通货，而且“声誉经济”在几年前就成为一个时髦词汇了。回头再看，新闻集团的所作所为或许可以视为到了公司普遍重视声誉的时候了。 以前几桩大丑闻多半与财务有关，在数字上造假。这次不是。迄今造成的损害全都是表面上不合法但与公司报告的财务数字毫无关系的行为——窃听电话和可能向警方行贿——导致的。合不合法无关紧要，但很卑鄙，这就够了。新闻集团的名声大损，对财务可能也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该公司的市值自其丑闻大白于天下以来缩水了大约50亿美元。长期后果可能更坏。“对新闻集团的声誉威胁最大的——除了对默多克家族成员提出刑事诉讼之外——是来自监管和政策制定部门内部。”牛津大学赛义德商学院企业声誉研究中心主任鲁珀特-扬格（Rupert Younger）说。新闻集团的电视业务部门——电视网络、电视台和全球卫星广播公司——全都是其主要的利润来源，而且全都受政府的监管。这些政府机构的领导人多年来对待新闻集团的态度一直很谨慎，而现在，“以前不敢惹这家重要企业的政客都开始觉得不用怕了，这样一来几乎能置新闻集团于死地。”扬格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这家公司有可能破产。 此事对新闻集团在客户、雇员、社区和其他领域里的声誉的长期损害同样会十分深远。“在如今这个声誉经济中，人们关心的是公司的股票是否物有所值。”万博宣伟通信公司（Weber Shandwick）首席声誉战略师莱斯丽-盖恩斯-罗斯（Leslie Gaines-Ross）指出。她眼下对这件丑闻的评价是：“几乎再也找不到比它更能明确昭示企业声誉和企业福祉之间的直接关系了。” 这两件事情——一夫专权问题和企业声誉——显然是相互联系的。在新闻集团，它们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然而，鲁珀特-默多克似乎从未把两者联系到一起。早在丑闻曝光之前他就说过：“我们的声誉比多赚一亿块钱更为重要。”他说的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