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敏:企业应该像一张雷达网

   2024-03-11 互联网550
最大的恐惧在于没有标杆

胡泳:所有这一切可追溯到1998年开始的再造。这15年,你最大的体会是什么?

张瑞敏:最难的首先它没有一个标杆,没有一个可以模仿的东西。这个难点带给我最大的恐惧就在于,到底行不行?万一不行怎么办?你要有一个模式在那放着,我照着描红就是了,不行我再退回来。这是其一。

第二,观念的问题。因为你没有一个标杆,所以要按这个方案做,所有人并不相信:为什么你说的一定是对的?嘴上不一定说,心里肯定在想。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嘴上说同意了、答应了,回去并没有干。观念的改变太难了。

胡泳:你在做一个前无古人的实验。推到极致的话,你本人也只是一个节点。

张瑞敏:应该说是一个原点,是推动的原点。在某种意义上说,对于我来讲,可能是义不容辞的。

胡泳:作为一个原点,你通过什么方式方法来做这个义不容辞的事情?

张瑞敏:怎么样把整个组织融入到市场里面去?我没有这个力量,只有市场才有这个力量,驱动所有人。其实又回到原来所想的,为什么要设计人单合一呢?就是只有用户才能驱动整个组织的发展。这样一种驱动机制,员工、干部都驱动到市场上去,最终和用户结合起来。

今天很难解的题就是把这个“二级”扁平到“一级”去,扁平到整个网里去。用什么办法使之扁平呢?有人说,二级建立“资源超市”,没有资源买卖,你就饿死了。我以为,“资源超市”的手段可以,但目标不对,必须再往前走一步,就为某个目标设计相应的资源。只要是驱动到市场上,驱动到用户的零距离上,就有胜算的资格,可能获得一个必要条件。

原来的驱动不是这样的。财务人员就给你算账,人力资源经理给你算工资,但现在这些统统行不通了,大家都必须走到前面去。你首先要说,这个自主经营体团队要十个人,这十个人一定要做成一个目标,如果做不成,那全是你的责任。现在,必须是人单之间不停地循环,而且是自推动循环。

战略的未来

要完全融入互联网时代

胡泳:关于整个企业的战略布局,你基本上是把海尔的未来变成了两条线:一个是在上交所上市的青岛海尔,另一个是香港上市公司海尔电器。

张瑞敏:算是两个支柱了,至少是目前的两个支柱。

胡泳:将来都要达到世界500强的规模和水平?

张瑞敏:都作为目标。

胡泳:相当于是一个双头格局?

张瑞敏:不是,我们希望实现的不是两个经济规模体,而是“两个海尔”的发展方向。海尔电器完全变成一个互联网时代的企业,它一定是虚实网融合。我们做的还没有先例,但符合互联网时代的潮流。

青岛海尔已经是世界白电的第一品牌,但并没成为世界白电的引领者,这是个非常大的课题。如果不能成为一个引领者,仅仅靠市场份额,明天就会有人超过你。引领,意味着你搞的东西别人都会跟随你,我们现在还没做到。必须颠覆性创新,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应该有像苹果那样的东西。

胡泳:海尔每七年一个发展战略。现在到了制定下一个阶段发展战略的时候了,你会做一个什么定位?

张瑞敏:内部要看这张网,在可预见的未来能不能支起来,这是个很大的课题。从外部来讲,要完全融入到互联网时代,一定要抓住互联网时代的机会。

胡泳:其实,海尔的尝试是中国制造业整个转型的先导,美国人已经预测中国的制造业走向衰落,整体到了一个新的节点上。

张瑞敏:应该说衰落得很厉害。我们原来的竞争力就没有人家强,而且大部分是外包。美国人一旦把外包撤回去,你怎么办?杰里米。里夫金(Jeremy Rifkin)的《第三次工业革命》认为,全球化的下一个趋势是洲际化,很有道理——都是个性化需求,怎么可能外包?何况中国现在工人工资还没有呼呼地上涨;不上涨,社会稳定又是一个问题。

胡泳:也就是说,现在海尔的转型,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在应对第三次工业革命的这种挑战?

张瑞敏:至少要能够适应这种变化。

胡泳:你说“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为什么这么说?

张瑞敏:海尔明天能不能走下去这个另说,但一步步到今天这个过程当中,在我们前边的企业很多都倒下了。别说大时代变化了,在很多小的拐弯也总会有很多企业被甩出去。为什么?因为一旦他觉得自己是成功的,思维就定下来了。用过去的思维定式再来看现在和将来发生的情况,那肯定不行。所以,对企业来讲,首先必须要抛弃成功的幻觉,要永远想到,所谓的成功只不过赶上了时代节拍。

海尔就是这样,赶上了改革开放。我1984年到这里来,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不引进国外先进设备,不可能有今天的海尔。所以你应该想到,如果我是成功的话,我应该感谢这个时代。

但是,时代不断有新的变化,怎么去认识它呢?这对很多人都是一个挑战。我们同时代的很多企业认为引进设备之后,效率比原来提高不知道多少倍,产品供不应求,使劲干就行了。但我们当时就知道那不行。20世纪80年代我们就在内部讲,假定现在我们都用松下的技术,能不能做出松下的产品?不可能。不是设备的问题,设备只是必要条件,人才是充分条件,所以就抓人。很多企业根本不抓,因为没有认识到那个时代所赋予的真东西。

每个时代的变化,跟不上的话肯定就会死。入世的时候我们到美国去,国内外都一起反对。那时媒体都抨击我们,现在要搞“洲际化(continentalization)”,你不出去能行吗?所以,不是说我们有先见之明,而是很多事你都需要往前考虑一下。

真正的大转折是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我们现在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样。《世界是湿的》讲“无组织的组织力量”。当时你很难认识到这个概念,现在“占领华尔街”什么的一来,你就明白了。后来舍基写的《认知盈余》,讲“无组织的时间力量”。一个用户在网上设计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案,现在就让那个用户来提,我们采用了他的方案,他怎么拿钱?我们去卖他的设计,直接从多少钱提高到多少钱,超额的这一块他怎么拿钱?这个就叫做“无组织的时间力量”。这个应该大肆宣传,然后让更多的人参与。我自己找人去设计根本不行,当然今天说的这个层次还不够,你应该征求到全球的用户,现在只是国内的用户。

这些就是互联网带来的,过去怎么可能呢?你再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它还会有多大的变化,谁能想到呢?所以这个时代,孙中山说的“世界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俗话讲“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扑在沙滩上”,一点不差。手机也是一样,模拟时代的大王就是摩托罗拉,到了数字时代就是诺基亚,到了互联网时代就是苹果,但是苹果我认为到了iPhone5也就是到头了,因为封闭起来了。开放系统的特点就是动态平衡,只要不开放,我认为就是死。贝塔朗菲讲,只要是开放的系统,起点虽然不一样,结果一定是一样的。同样的道理,我现在起点比人家低,但由于我是开放的,我也能达到那个结果。比如说,索尼之所以没有上升,因为后期它太封闭了。现在的苹果公司,我觉得很麻烦了,引领之后,越往下走路越窄,iPhone5要兼容iPhone4,iPhone4要兼容iPhone3,兼容的结果就是走向封闭;而Android是一个开放平台。换言之,一个苹果和整个行业对抗,你能对抗得了?

认知盈余

克莱。舍基说,美国人一年花在看电视上的时间大约2000亿个小时,而这几乎是2000个维基百科项目一年所需要的时间。如果我们将每个人的自由时间看成一个集合体,一种认知盈余,那么,这种盈余会有多大?我们已经忘记了我们的自由时间始终属于我们自己,我们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来消费它们,创造它们和分享它们,可以通过积累将平庸变成卓越。

战略的未来

未来是“分散型+合作型”

胡泳:企业的边界最终在哪里呢?

张瑞敏: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来想去,可能就是“第三次工业革命”最后带来的“分散型+合作型”:可以由外部提供资源的,都是和你合作的;你自己只做你分散的那一块。

胡泳:那么,科斯定理是不是过时了?

张瑞敏:不是,这更证明了科斯定理是对的。企业必须永远找准自己的边界,如果互联网导致外包越来越合算,那企业的边界就越来越退缩,越来越需要借助外部的力量。像我们刚才举的例子,海尔海外的“光杆司令”就是分散型的,他虽然是一个人,但可以整合非常多的力量。不通过网络,你根本找不到人。正如《维基经济学》所说,世界就是你的研发部。

胡泳: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企业的边界问题就是你自己来盘算,哪些事情自己干更合算。

张瑞敏:比如电子商务,国美这么大的企业如果不做一个网络组织,可能是不划算的。就像一个个别的网店,就这个组织来讲是很小的,可能就一个人,但合作型的保证,比如支付系统、配送系统都不小。《维基经济学》说科斯是错的,企业甚至都要消亡了,但它没有看到另外一个组织也是很大,只是组织的形态不一样。

胡泳:互联网时代,美国的个人主义创新精神,常常会导致它的企业基本上都是横空出世的,很少在一个旧的模式当中转型、新旧模式杂糅,再脱胎换骨、重生。一个老企业怎么能够脱胎换骨?虚实网最后能不能融合?海尔能不能成为“时代的企业”?这方面,老企业好像失败的例子更多一些。

张瑞敏:对。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个课题对于所有的企业都是一样的。即使横空出世的企业也可能遇到这个问题。第三次工业革命带来的一定是“分散型+合作型”。原来开一个店一定要有规模,现在一个网店无需实体,加上支付系统、物流配送、仓储这些合作型企业,外延就扩大了,企业将来可能也会变成这种状态。网状组织就是为将来打一个基础。

胡泳:21世纪所需要的管理学跟20世纪的管理学之间可能会有非常大的差异。可否展望一下,在管理学上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大变化?

张瑞敏:那就是从分工理论到合工理论。现在这个合工有小合工有大合工,全部的国际系统也是一个大合工。企业内部也是一样,如果变成一个扁平的网状组织,原来的内部分工都没了,一个个部门都消失了。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第一章讲到分工,200年过去了,美国现在提出了合工,这个历史周期非常长。

我最近到郑州,看到富士康的工厂有30万人。富士康模式就有很大的问题,一定很难持续。这不是它的问题,是时代的问题,它把分工理论做到极致了。在分工理论时代,生存是第一位的,符合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但现在很多80后、90后会这样想、这样做吗?不会!所以才会出现太原的群殴什么的。这个真是没办法,已经与时代根本不合拍了。泰勒的时间、动作研究,郭台铭把它推到极致了,人就是机器上的一个零件了,或者说,人机合一了。

胡泳:能不能把中国古典的东西跟现在的管理实践相结合?我的看法是不能,你的看法呢?

张瑞敏:最近我研究倒三角的时候,我看《易经》里的泰卦和否卦。泰卦一个上卦一个下卦,一个内卦一个外卦,上卦是坤卦,下卦是乾卦。坤一定是往下走,乾一定往上走,这个才能上下通开,国泰民安就是这么来的。但是,到否卦的时候正好倒过来了,乾卦上上面去了,坤卦到下边去了。坤卦和乾卦越走越远,两个离开了。

倒三角,是员工在上边,领导在下边,它一定员工往下找,领导往上去,然后就相交了。再往大的方面来讲,用户在上面,对不对?若是以企业为中心,企业在上面,用户在下边,这个企业肯定完蛋。再往下发展,坤卦一变形就变成损卦了,减上边的补下边的,损上益下,就是益卦了;损下益上,就成损卦了。但是,其实这种结合,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战术层面的,根本不是战略层面的,因为总的来说,中国文化和现代文化根本结合不起来。

胡泳:你只能用一些局部的东西来验证一下,而根上的东西是不结合的。

张瑞敏:中国文化本质上是为了和谐和稳定,它为了维持皇权统治,它并不提倡个人创新。他一条就把你治死了,三纲,每个人在国家听皇帝的,在家庭听父亲的,怎么会有个人创新呢?所以我现在认为,很多国学说得没有什么道理,你拿出在一个局部点来说没问题,譬如刚才咱们说拿乾坤两卦来分析倒三角可以说得很好,但是从广义上、从战略上根本不行。

胡泳:你只能用一些局部的东西来验证一下,而根上的东西是不结合的。

张瑞敏:中国文化本质上是为了和谐和稳定,它为了维持皇权统治,它并不提倡个人创新。他一条就把你治死了,三纲,每个人在国家听皇帝的,在家庭听父亲的,怎么会有个人创新呢?所以我现在认为,很多国学说得没有什么道理,你拿出在一个局部点来说没问题,譬如刚才咱们说拿乾坤两卦来分析倒三角可以说得很好,但是从广义上、从战略上根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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