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中,都市时报社社长周智琛在21时10分发布的那句微博——“可以有不说的真话,但绝不说假话”——得到火线引用,以作为这家媒体遭受压力的证据。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隐晦抱怨,恐怕这件事也很难那么快成为公共话题。是周社长的朋友们帮了他,一个名为“福建第一眼”的账号在昨天上午9时许声称事件经过如下:“都市时报推出的《福建“表叔厅长”来了》,已连夜撤掉版面,而这并不能堵住民众说心声的嘴。福建省交通运输厅厅长‘李德金’其佩戴‘5万元’雷达真钻系列表,13000元的‘爱马仕’皮带在围脖上走红。之前,更因‘泉州港’事件引发网友群起讨伐。”
此时,再倒过头来看周智琛一个半小时前那段微博——“作为一个出身福建的媒体人,从未感到如此的愤怒和耻辱。我憎恨和鄙视那不远千里的黑手,当我看着那数十万份报纸沉郁不去的血泪,我安慰自己,只有幸存者,才能成为建设者,但我更加相信,那条沾满干爹气息的皮鞭和那部带着疯狂零件的时间机,只是黑暗者招受报应的开始,我坚信”——人们恍然大悟。更何况,王克勤、邓飞这样拥有众多关注者和信任感的媒体人相继转发背书,甚至是发出“中国媒体虽任阉割多年,今日尤为耻辱”的哀鸣?
此时,新浪微博当然有理由专门制作一个“都市时报曝跨省撤稿”的专题,并辅以“多名记者证实因报道福建交通厅长名表被撤稿”的说明。而新华社中国网事栏目和人民网、人民日报的介入,更是让那个夭折的版面获得了比顺利出生更加耀眼的光芒。
“我大致算了一下,福建那个倒霉表哥、交通厅厅长跨省阻止了云南的都市时报报道他的豪华手表与爱马仕腰带,也不过是阻拦了几十万份报纸,结果微博转发此事的各位大佬加起来的关注者上千万只多不少”——@五岳散人昨天傍晚的嘲笑在今天早晨得到了强力验证,以人民网、新华网的报道和微博截图护身,搜狐甚至将这桩事件推向了新闻首页的最顶端位置。
出于匡护正义感以及舆论监督者命运共同体的义务,晶报决定以社论之位发表《数十万份报纸被迫封存凸显舆论监督窘境》,向云南同行表示慰问:“福建 ‘表叔厅长’的巨大能量、雷达镶钻手表和爱马仕腰带‘背后的故事’,以及一些人为何要迫不及待地对已经印好的报纸下黑手,都令人浮想联翩。令人感慨的还有数十万份被封存报纸的命运。不是因为报道失实,也不是因为其他硬伤,只是因为某些信息惹人不快了,即使感到不快的人远在千里之外,也逃脱不了被封存的厄运。”
环球时报是邓飞微博泣报的对象之一,而这份在互联网舆论场上拥有特殊地位的媒体,也确实在昨天午后及时转发“该数十万份报纸还没有来得及打成纸浆,还在报社印厂封存”的动态。今晨,由单仁平署名的檄文又已白纸黑字刊行天下:“倘若让一份已经印出的报纸撤版重印这一传闻属实,大概还是有关部门认为这样做‘没什么’,是‘想做就可以做的事’,它表现了发出命令者对媒体的不尊重,以及对这一做法有可能引发的复杂结果缺少估计……善待媒体应成为所有权力部门最基本的座右铭,任何人轻视媒体,或者利用手中的权力打压媒体,都将付出代价。”
这篇《“跨省撤稿”,莫用沉默隐晦刺激猜测》获得了新浪评论频道头条推荐。单仁平代表报社发表两点看法:“第一,媒体有它们应当受到尊重的底线,即使它们的某一篇报道出了格,或是犯了别的什么错,这条底线也不应被踩踏;第二,在周智琛社长公开抗议但又说话隐晦的情况下,官方应及时回应公众的疑问,至少要吭吭声,这时的沉默只会加剧人们对‘跨省封报’内幕的遐想,把灰的想成黑的,从而使整个体制为一个具体个案埋单。”
不过,想来这位环球时报评论员其实也留下了缓冲空间,即“相对的萧条使大量优秀人才渐渐离开媒体,采编人员专业性的不足又使媒体的批评报道质量和准确度下滑,导致被批判者更强烈的干预欲望。这个问题实际在恶性循环”,以及“媒体也应不断自省,对舆论监督的每一个动作高度负责”。
单仁平应该是看到了这一事件升腾之后的争议。虽然绝大多数 “不明真相”的围观者都在声援都市时报,也有包括云南信息报在内的一些媒体同行根据印刷厂生产能力、“跨省销毁”流程等常识,质疑周智琛的说法有故扮悲情作秀之嫌。这其中,甚至包括周智琛的一些“南方系”前同事,也在微博上公开嘲讽这位年轻社长明明是自己不敢违抗宣传官员命令,却要“扯个理想的内裤套在头上”,实属“鸡贼”。
而舆情也确实在今天午前发生转折。虽然周智琛对“世间谤我”的不以为然仍留在电脑屏幕上,但人民网、新华网的报道均陆续链接失效,甚至,需要流量胜过准确性的微博平台,也在午后将都市时报的字眼彻底移出热点话题榜。
但,就算福建“表叔”确实没有集体想像中那样颟顸,在一些认定中国“无官不贪”的民众心里,恐怕也冤枉不到哪里去。这不,东方早报《网友围观福建“表叔厅长”》的上方,正是《陕西“表哥”存款涉20多家银行》的跟踪报道。
反正已经屡见不鲜,也不多一个《广州城管局番禺分局政委及其家人拥有21处房产》吧。这是南方都市报对本城官员财产的关注:“昨日微博有网友晒出,56岁的广州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局番禺分局政委蔡彬及其家庭成员名下拥有21处房产的‘个人名下房地产登记情况查询证明’,经南都记者从权威渠道查证,这份‘查询证明’属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