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关系后,有一天,我们在南昌的湖滨公园里谈恋爱,我不好意思说“我爱你”,唱了一首很流行的英文歌曲“Oh Rosemarry I Love You ”。
我们两个都喜欢音乐,她唱歌,我吹口琴。
结婚之后,我们先到贵州工作。1951年,我辗转来到上海,在江宁路上的大德医院做会计,兼职做做出版社编辑,每个月工资240元,当时一般人的收入几十块就不错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算命先生也说我“平生最利东南”。美棠不需要工作,在家做全职太太,还雇了一个保姆。
没想到,1958年,生活全变了。
因为是国民党军人,饶平如被送到安徽六安某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此后陆续在安徽某齿轮厂做工,跟妻子两地分居长达22年。这22年间,他们写了上千封信。
美棠给我的每一封信我都留着,当时我有个木头箱子,看完就锁在箱子里,隔几天拿出来看看。信上都是些美棠柴米油盐的家常事,大儿子找工作、家里没钱买菜。爱情啊什么都没有,哪有工夫谈那个。有时候美棠也会烦躁,会急,我只好安慰安慰她。
作为劳教分子的妻子,毛美棠也饱尝了世态炎凉,在一幅名为《变脸》的画中,美棠在背后给街道干部打招呼。对方看到是毛美棠后,原本堆着笑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为了贴补家用,美棠去上海自然博物馆拉水泥,一个月赚十几块钱。
1959年,因为粮食紧缺,我全身浮肿,医务室让我休息,也没什么药可治。恰巧美棠寄来了一瓶乳白色的鱼肝油。这太有用了,我把半瓶鱼肝油倒在热气腾腾的米饭里,米饭又香又软,真是妙不可言,非常舒服。两天后,我的浮肿就消失了。
离别
1979年,饶平如平反后回到上海,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做编辑。不幸的是,1992年,美棠被查出患有糖尿病和肾病。病到晚期,美棠的神志已经不清醒。有一天她称丈夫将自己的孙女藏了起来,不让她见,饶平如怎么说她都不信,八十多岁的他,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美棠从1992年开始发病,后来病重的时候,你说话,她看着你,没什么反应。后来我就用毛笔写大字,拿到她面前看,也不行。
有次她突然说想吃杏花楼(点心),我就骑了20分钟的自行车,去龙柏新村给她买回来,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忘了,也不想吃了。
2008年3月19日,距离他们60年钻石婚的纪念日只有短短5个月,毛美棠去世。饶平如在画册上写下:“难再是青春…… 美棠与我距此目标仅五个月,亦应无憾矣。”记录妻子美棠的最后一幅画名为《最后的一滴眼泪》,记下了他们分别的最后一刻。




